赵子恒对堂兄这种东拉西扯不予配合的行为十分生气,难得板起脸严肃正经一回:「堂兄,我是认真在跟你讲,你别当玩笑话!就算是你想娶十七,可征求过陛下与娘娘的意思吗?」
赵无咎:「上次天使来传密旨,我已经写了信回去了,说不定这会儿父皇母后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再说皇室向来不与勳贵权爵之家或朝廷重臣联姻,就连父皇的贵妃嫔妾都是寻常百姓之家出身,难道你觉得父皇母后还非要逼着我娶个高门贵女不成?」
赵子恒:「可十七她不是一般的良家女子啊,她可是……漕帮少帮主啊,手底下一大帮兄弟们要靠她吃饭活命,她是不可能跟着你回京师,被圈在周王府做个王妃的。堂兄你考虑的虽然很周详,可是你问过十七的意愿吗?她是愿意留在漕河上快快活活的生活呢,还是跟着你进京做个被圈起来的周王妃呢?」
赵无咎:「……」
赵子恒一箭正中靶心,竟然问的赵无咎说不出话来,难得让赵无咎哑口无言,他更是再接再厉:「堂兄你这种单方面计划好了要娶,但是十七并没有同意的行为叫一厢情愿!」
赵无咎:「……她也没说不同意啊。」
周王殿下:「再说婚姻之事,父母之言,柏帮主若是同意了,相信十七也没理由不同意。」
「呵呵。」赵子恒奉送他一对白眼:「堂兄你觉得十七很听柏帮主的话吗?」柏家父子同时在家鸡飞狗跳的场景您还见的少了?
他对好兄弟还是了解至深:「如果她不同意,就算是绑上花轿,她也能给你掀了屋顶,砸了喜堂。我觉得吧,堂兄还是别一意孤行了,跟十七做兄弟不好吗?」
她好吃好玩,开朗风趣,豪爽大方,还很仗义,是多好的兄弟人选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赵无咎对堂弟的人生理想不敢苟同:「你只知道吃喝玩乐,十七可比你靠谱多了,她聪慧机变,胸中还有沟壑,她不同意难道我就不能想办法让她同意吗?」
赵子恒懊恼的看着他:「……」我是作甚要来给他提这个醒啊?
赵无咎彷佛看懂了他的心思,瞧在他难得靠谱一回,居然向他拱手请教:「既然你说为兄是一厢情愿,那为兄就要向你请教,如何才能让柏十七同意这门婚事?」
赵子恒:「……你来真的啊?」
「我像是说笑话吗?」
赵子恒喃喃自语:「疯了疯了!」以赵无咎的意志力,他真要办一件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更何况是婚事,他深深为自家好兄弟忧心:「十七跟你也不合拍啊。」真要论合拍,古板的堂兄哪里比得上他适合,两人还「志趣相投」呢。
逼急了他先下手为强,向柏十七求婚,保住好兄弟再说。
「你敢?!」赵无咎何等敏锐,立时便察觉出了自家堂弟的意图:「你可别给我捣乱!」
赵子恒悻悻:「怎么能叫捣乱呢?」
兄弟俩谈判破裂。
柏十七跟着算盘回到仇英的小院,推门进去发现才几日功夫,他似乎又瘦了一圈,转头看到她眼神都亮了,直接坐了起来:「十七,你怎么来了?」看到她身后心虚的算盘,顿时责备道:「我都说了不要去找十七,你怎么不听话?」
「他自作主张也不是头一回了。」柏十七笑着走进来:「你怎么回事?算盘说你的头疼愈发严重了,我已经写信让父亲去请黄老头了,你别着急,安心养着,几天之内就能过来了。」
仇英颇为不安:「给你添麻烦了。我忍忍就过去了,不必让帮主去折腾黄老先生。帮主他……会不会很生气?我听算盘说帮主的脾气不太好。」
「你别听算盘胡说八道!」柏十七赶紧为亲爹正名:「我爹就只是对我没什么耐心,对帮里的人脾气还是很好的,你别担心。」
仇英苍白的脸颊终於浮起一点腼腆的笑容:「那就好。」
「算盘说你脑袋上撞了好几个大包,给我瞧瞧?」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柏十七说着就上手解他的头发,仇英便任由她动作,能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在他头皮上摸索,摸到一个肿块就停一下,继续摸。
「这么大包,要喝消肿的药。要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仇英反过来安慰她。
柏十七特意去了一趟,两个时辰之后舒长风就来催人,被算盘拦在大门口不让进去。
「我家公子病了,少帮主正在陪着,你还是别进去打扰了。」
舒长风作疑惑状:「我怎么不知道少帮主是大夫?」
算盘听出他的讽刺之意,仍然固执己见:「反正你别想进去!」
舒长风:「柏少帮主既然不是大夫,留在这里也无益,还不如让她去忙。再说她已经写信回去,让柏帮主去请黄老先生了,你家公子也不必一定要她留下来陪吧?」
算盘气的面皮紫涨:「我家公子有少帮主陪着,心情就会好。心情好了头疼的就没那么厉害,怎么就不能让少帮主留下来了?」他拦在舒长风面前,气势汹汹:「反正少帮主与我家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你家主子眼馋也没用!」
上次赵无咎能追过来,仇英就看出了端倪。
舒长风笑嘻嘻道:「柏少帮主对你家公子情深意重,听说自从他出事之后,这几年柏少帮主没少跟水匪拚命。至於你家公子揣着什么鬼胎,明明活着还非要装死,是不是真如你所说与柏少帮主感情好,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的话跟钉子似的每一句几乎都钉在了算盘的痛脚上,他恨不得要跳起来打烂眼前这张脸:「我不许你污蔑我家公子!」
舒长风:「我说什么了?」他扯开了嗓子朝着院内喊:「少帮主,我家主子让你尽快回去,罗大人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
怕柏十七听不到,他扯着嗓子连喊了三遍,连邻居都惊动了,就不信房里的人听不到。
房里的柏十七果然听到了舒长风传的话,起身要走:「阿英,我有事要去一趟。」
仇英有气无力的躺着,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儿,你能来一趟我已经很高兴了,你赶紧去忙吧。」
柏十七见他一副病秧秧的模样,想起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就忍不住心疼,替他掖了掖被角:「你不必担心,我只要忙完了就来看你。很快黄老头过来了,你的病肯定能治。」
她走到门口,仇英忽问:「十七,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很危险?我听算盘说你在卫所,漕帮什么时候跟卫所的官兵搭上关系了?」
柏十七回头去看,他的一张脸藏在床里面的阴影处,看不清楚表情,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你问问算盘,我这么厉害,怎么会怕危险。我没事儿的,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这些闲杂之事就不必管了。」
房门轻响,她掩上门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仇英总觉得柏十七没有告诉他漕帮与高邮卫所之间的事情是故意为之,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省得他胡思乱想。
柏十七出去之后,舒长风正压低了声音跟算盘说话,对方面色凝重,还一再确认:「当真?怎么瞧不大出来,你别是骗我的吧?」
他快速的报了个时间,见对方一脸不可置信,他终於痛快了,向柏十七招手:「少帮主,快点快点,有急事儿。」
门口拴着两匹马,柏十七与舒长风翻身上马而去,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巷子,算盘一直目送着二人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关了院门进去。
仇英见他面色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算盘坐在床边一张凳子上,正是方才柏十七坐过的地方,好一会才说:「我好像知道向野是谁杀死的了。」
仇英:「谁?」
算盘:「刚才那个姓舒的跟我说,去年底少帮主去清理河道受了重伤,差点没活过来,还是接了黄友碧好几日才救了回来,据说连柏震霆跟苏氏都惊动了,亲自跑去守着她。」
仇英坐了起来:「你是说……向野是十七所杀?」
算盘:「我特意跟姓舒的确认过了,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少帮主出手的没错了。」
他沉默一瞬,又追加了一句:「再说以向野的实力,能在水上杀了他的也没几个。」
仇英神色凝重:「这件事情你一个字都别讲出去。」
「我知道。」他抬头与仇英对视:「可是公子,少帮主专与水匪作对,遇上向野这样的都要去搏命,可都是为了你啊。」
「不止我一个,还有萧石他们呢。」仇英像为自己开脱,又像是给自己坚定信心。
………
柏十七快马回到高邮卫所,见到赵无咎就问:「找到目击证人了?」
无论是官府张贴的告示还是她发往漕帮各分舵有消息反馈回来,对於那些枉死的客商船工来说,都是好消息。
赵无咎道:「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罗大爵跟苗崧带着去指认现场了。」
柏十七坐了下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赵无咎亲自斟了茶递给她:「润润喉。」
「不过俞昂每日出门打探消息,听说江南盐帮也尽是些亡命之徒,你说这些事情跟盐帮会不会有关系?」
柏十七:「闻滔不至於这么愚蠢吧?」盐帮暗中做着私盐生意就算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扮水匪杀人劫财,他应该做不出来吧?」
盐枭守着盐场就是守着金山银山,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劫杀客商呢?
两个人坐在那儿胡乱猜测,总之没什么结果,柏十七也懒得费神,左右看看:「今天怎么不见子恒,这家伙跑哪去了?」
赵无咎没好气的说:「谁知道呢。」这小子狗胆包天居然敢跟他单方面宣布进入冷战期,最近真是脾气见长了。
柏十七失笑:「子恒是个没心眼的直脾气,欢喜厌憎都写在脸上,最不会作假,殿下就当他没长大,别跟他一般计较了。」
赵无咎心想:你哪里知道他有多过份?!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居然还想棒打鸳鸯,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做那只大棒子。
真是没吃过苦头的小子!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罗大爵就回来了,还带着苗崧与目击证人。
苗崧被县令巴宏儒指派全权处理处事,结果这位县令大人就真的心安理得缩在后衙以养病为名躲了起来。
目击证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当日与家里人起了口角,所以架着小舟躲着芦苇荡里赌气,一个人无聊便躺着睡着了,再醒来却是被喊杀声惊醒,借着远处商船上的灯光,看到水匪正在杀人劫财,顿时睡意全消,吓的魂不附体。
当晚事发之后,一船的人都被砍杀殆尽,等到水匪撤去之后,他才悄悄划船离开,回家之后好几日都不敢冒头,后来看到街上有布告悬赏目击证人,看到赏银的数额,考虑数日才现身。
苗崧如今也没别人可以商议,与罗大爵谈起此案还有点忧心:「巴大人不肯出面,听这个目击者所说,这案子办起来还比较麻烦,万一需要麻烦上官的怎么办?」
水匪依水道犯案,这就牵扯到他的行踪,有时候未必只在本县,也许干完这票他们已经去了邻县,这种情况下是需要邻县协助,但没有上官出面,还是比较麻烦的。
罗大爵虽然官级不小,但……他更是个不招上官待见的人。
苗崧不由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的难兄难弟」的感觉,还待叹息自己官运不顺,就听罗大爵说:「其实苗县尉也不必担心,有件事情我没告诉过你,其实……周王殿下就在卫所。」
「周王殿下?」苗崧吓了一大跳:「罗大人,您……没跟下官开玩笑吧?」
罗大爵:「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吗?」他自调到高邮卫所之后,就一直坐着冷板凳,被同僚上司排挤。
「那倒不是。」苗崧心想:罗大人虽然是个一根筋,不讨上司欢心,但他却是个耿直的汉子,犯不着撒这种小谎来给自己撑面子。
「要不……下官去拜见一下周王殿下?我还从来没见过皇子呢。」苗崧试探的说。
罗大爵知道他心中所想,人微言轻,做事谨慎周密,才能在巴宏儒手底下讨生活,他也不容易,才有了带着他来高邮卫所拜见赵无咎之事。
赵无咎对他嘉勉几句,苗崧喜不自禁,想起在县衙里躲着的巴宏儒,暗中巴不得周王将他为官之事捅到上面去,说不定能搬离头顶这座大山。
目击证人被传进来,赵无咎审问过后,按照他所描述的水匪模样画了通缉画像,四处悬赏张贴。
高邮卫所的军士们历来生活艰苦,但好在大家日子过的闲散舒坦,也能勉强混过去。
没想到一朝周王从天而降,舒服日子到了头,全体被拉出来整顿训练,虽然伙食待遇有所提高,连兵器也是重新订制,但新式的训练却刁钻辛苦,每日除了负重跑步,爬高爬低,还要被丢进开春冰冷的河水里游泳,身后跟着罗大爵与柏十七,外加坐着轮椅的周王殿下。
第一天训练这些人都快被练的哭爹喊娘,好几日下来好不容易有长进,刚刚感觉到一点轻松,训练量又被加大了。
众人:「……」
他们都在私下议论,制定出这套训练方式的一定不是人,还打赌罗大爵有没有参与过制定训练方式。
此事传到罗大爵耳朵里,他索性让这帮猢狲们死个明白:「新的训练计划是周王殿下与柏帮主一起制定的,你们如果对此有异议,不如去找周王殿下分说明白?」
周王殿下他们当然不敢去找,但柏十七一介漕帮草莽,哪里就轮得到她指手划脚了?
这帮汉子们都比柏十七魁梧壮实,看她如风中细竹,空有身高却显单薄,更要找麻烦,训练的时候逮着周王不在,便挤兑她:「听说少帮主帮周王殿下制定了训练计划,您这么费尽心力,只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柏十七十几岁就跟帮里的刺儿头们打交道,知道这帮人都是些老子天下第一的主儿,只有靠实力才能让他们闭嘴,她也不说虚的:「既然你们觉得我不够斤两,不如划个道儿出来,比试比试?」
内中打头的便道:「我们也不占你便宜,别的都是虚的,既然这个训练计划少帮主也有份参与,不如就比这个?」
罗大爵还试图压制:「你们别胡闹了!柏少帮主每年都去河道上清理水匪,要是把你们丢去与水匪正面迎击,就凭你们能打得赢吗?」
「那就正好让我们见识见识柏少帮主的一身本事嘛。」
柏十七:「少废话,赶紧挑人来比。既然大家将来是要与水匪决战,不如就做个实战演练,一个在水下,一个在船上,比两次如何?」
正中众人下怀,都摩拳抆掌准备让她吃个大亏。
正闹腾的厉害,舒长风推着周王过来了,问明白原因,他坚决不同意:「柏少帮主年前重伤才愈,还是在剿灭水匪的时候受的伤,你们各个身高体壮,如何能跟她比?不如你们自己挑了人组队互相比试?」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但肉眼可见的大家情绪瞬间低落。
柏十七坚决不同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同意了与大家比试,怎么能反悔呢?这样大家不都怀疑我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势吗?不如这样,由罗大人与周王殿下居中裁决,但是咱们先说好了,我若是输了往后不再对你们的训练有任何掺言,但你们若输了呢?」
众人面面相窥,最近这些日子的辛苦训练简直像噩梦一样,大家都觉得吃不消。
「如果少帮主输了,往后我们的训练是不是可以轻松一些?」
罗大爵脸都青了,很想把手底下这帮人挨个按在地上揍,但基於周王在场,只能暂时忍着,周王与柏十七视线相接,见她眸中隐有调皮之色,显然不止是这帮汉子们想把她按在地下踩,她似乎也对这帮人的训练效率不太满意,很想把这帮人按在地上揍,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她似乎不太愿意拒绝。
赵无咎:「如果少帮主输了,往后你们的训练可以减一部分,但是如果她赢了,往后无论训练量加多大,你们都必须毫无怨言的执行!」
众人欢呼:「殿下说话算话?!」
柏十七促狭心起,激道:「既然怕殿下反悔,不如白字黑字写个明白,大家都在后面按了手印,免得将来反悔。」
罗大爵的脸上简直是抹了一层锅灰,黑漆漆的都快瞧不出底色了:「你们这帮猢狲还有完没完了?」
柏十七安抚他:「罗大人不必担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众人:「……」狂的没边了是吧?!
一个个「嗷嗷」叫着要按手印,舒长风拿来了笔墨,周王殿下亲自写的契书,大家挨个按手印,最后交上来一边是柏十七孤伶伶秀气的拇指印,另外一边密密麻麻排了大半张纸的手印。
柏十七最后确认一次,朝着契纸吹了口气:「得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下水吧,先挑选你们在水里的同伴。」
赵无咎连轮椅也不坐了,拉过她小声叮嘱:「万一身体吃不消就赶紧出来,别真跟这帮人折腾,知道不?!」
柏十七跟着训练了几日,已经摸清了他们水里的本事:「就这帮人在水里那狗刨式,不足为惧,赵大哥不必担心,我保管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省得见天训练喊累。」
赵无咎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你这也太好胜了。」放她回去换衣服准备下水。
比赛的地方就在卫所前面的临河之处,作为日常训练的地方,此处水面宽阔,河底少淤泥,静水深流,很是适合训练。
柏十七先脱了外袍上了卫所的大船,自告奋勇要参加比赛的四人连同裁判及一部分的围观同伴都上了船,等船到江心,柏十七率先脱了外袍跳下水,她穿着紧身水靠,落水之时没溅起什么水花,按照跳水运动员的评判标准,这个入水姿势大约能得个高分。
其余四个扑通扑通跳下去,再看水面上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几人跳下去之后找不到人,其中两人潜入水中寻找,另外两人便浮在水面上放哨,其中一人忽觉得脚踝被人拖住,慌忙挣扎:「在这呢快来……」不等他求救完毕,已经被拖入了水中,连呛了好几口水,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人锁了喉,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恐怕一击即中,已经毙命了。
其余同伴应声来援,却没想到柏十七入水比鱼儿游的还快,简直是无孔不入,他们才看到她的身影,去抓的时候人却已经潜回了背后。
众人:「……」这人是鱼变的吧?
水里一番激战,四个壮汉都被她摁着脑袋喝水,毫无反击之力;水战不比陆地上,身高体壮拳脚功夫好了就一定能赢,打起来都没她灵活刁钻,往往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挨揍,差点没被淹死在水里,最后还是被她一个个拖死狗一般扔到了岸上,躺在岸边大喘气,吐了半肚子水才活过来。
有好事的兄弟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样?」
四个人有气无力奉送给同袍一个字:「滚!」
「输了就输了嘛,干嘛把气撒在我头上。」那人摸摸鼻子躲到一边去了。
柏十七上了岸,赵无咎很快就拿了块布巾子递了过来:「赶紧抆抆头发,回去换件衣服再来比。」
穿着紧身水靠不舒服就算了,浑身上下还滴着水,也不利落。
趁此机会,卫所挑的另外四个拳脚不弱的都上了船,且信心满满,誓要扳回一局:「已经输了一局了,若是再输一局,可就真要无条件服从了。」
同袍都对这四个寄予厚望,各种想辙:「柏少帮主一个人,你们有四个,就算是耗也要耗的他没力气才好。」
柏十七换了紧身短打过来,五人上船,这次连裁判也在岸上,落水为输。
四人信心满满上了船,结果大出意外,没想到柏少帮主上了船就跟只猴子似的腾挪纵跃,就算是拿着兵器满船堵她,也被她给抽冷子踹下水去一位。
其余三人打定了主意要围困她,好容易将人堵在桅杆之下,没想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哧溜就窜了上去,眨眼功夫就爬到了三米高,对着下面的三人做鬼脸:「现在知道为何让你们练习爬桅杆了吧?」
三名军士:「……」好想打人,可惜技不如人!
实战演练,四个输的灰头土脸,被她接二连三踹下水去,彻底输了。
罗大爵一张老脸都不知道是该红还是该黑。一方面他嫌弃手底下的人本事太差,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欠收拾,还自不量力去挑事儿,气的破口大骂:「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训练的时候不用心,你们应该庆幸遇上是的柏少帮主,而不是真正的水匪,不然小命都没了,也不必训练了!」
这话正是柏十七想对这帮军士们说的,她站在船上,对着岸边一众军士们说:「我知道训练枯燥无趣,又累又苦,然而这件事情不是可以懈怠和偷懒的。我小时候练功,被亲爹提着鞭子抽,他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深刻。」
「我爹说过,明天与其被人砍死在河道里,不如我今天提着鞭子先将你抽个半死再说。我当时觉得他很无情,可后来的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我回头去看,却很感激我父亲,如果没有他铁石心肠对我进行各种辛苦的训练,那我今天只能是个依靠父荫度日的窝囊废,就算是在河道内遇上水匪,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岸上的军士们听的动容,特别是输给她的那八个人都有深刻的体会,人只有在绝境之中才会反省往日的散漫与狂傲,后悔平日没多学些自救的办法。
「我与两淮道上的水匪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他们行事凶残狠毒,毫无顾忌,只要你下手稍微冲疑一下,说不定落下的就是自己的人头。所以……殿下特意制定高强度的训练计划,就是想最大限度的保证大家将来在剿匪的过程中能够活下来,并且剿灭水匪,所以我们只有比水匪更强,才能端了他们的老巢!」
岸边的众人听着她这番话,两战两败输的又很惨,对於训练强度再无异议,都听赵无咎的,由罗大爵带队去训练。
柏十七跳下船,慢慢踱步过去,站在赵无咎面前,忽然很认真的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殿下。」
赵无咎心中一跳,还当赵子恒这个四处漏风的大嘴巴不知道又向柏十七告小状了,下意识便道:「你别听子恒胡说八道,这小子的嘴里从来没真话!」
「关子恒什么事儿?」柏十七疑惑的看着他:「你们兄弟俩……是不是闹别扭了?」这情形怎么瞧都透着诡异。
「没有。」赵无咎矢口否认:「我就随口一说,刚想到这小子也松散的太久了,是时候应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不如明日就让他跟着卫所的军士们一起训练,你觉得如何?」
「只要子恒不反对,我也没什么立场反对,是吧?」柏十七偷笑:这可真是亲堂兄!也只有亲堂兄才敢下这么大狠手!
她暗中猜测,难道子恒又做了什么莽撞的事儿惹的赵无咎心情不好,所以才拿这招来罚他?
舒长风暗笑,默默挪开几步,离两人远一点。
赵无咎见糊弄过去了,便就着之前的话题问:「你刚才想问什么?」
柏十七与他的轮椅并肩而行:「我就是想问问,殿下明明能走了,为何还一直坐着轮椅?」
赵无咎目光在自己的腿上扫过,别人问起来他大约不会说,但柏十七却是可靠的:「江南卫所驻军都烂成什么样儿了,还有疥癣般的匪患,我若是好好的出现,这帮人多半会起戒心,可若是个半残废的连路都走不了的皇子,你们觉得无论是卫所还是水匪,都会怎么想?」
「殿下真是老奸巨滑!」
赵无咎有时候真觉得柏十七跟赵子恒是臭味相投,不然这两人有时候说话都是一个腔调,能把人气死:「你说的是我吗?」
柏十七低头偷窥他的脸色,当机立断换了个词儿:「不不,我是说英明睿智,算无遗策。」
赵无咎唇角微弯,显然很是受用。
卫所有人全都被罗大爵赶回了训练场,舒长风在五步开外,只有赵无咎与柏十七并肩而行,一坐轮椅一个走路,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的聊天。
赵无咎觉得此情此景很是温馨,难得搜肠刮肚想要找个共同话题,开口便是:「铁器铺子里打出来的铁钩子我觉得挺实用。」要么便是:「你连赢两场,倒让卫所的这帮人老实不少。」他讲完就懊悔不已——怎么全是公事?
赵子恒的教训犹在耳边,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费过心思,柏十七算是头一个,可是真要扒拉话题,再起个头就是「刚才卫所那帮人都看傻了,输了的那几个更是稀里糊涂就被扔到了岸上……」,崩溃!
舒长风在后面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恨不得上来帮自家主子多聊几句,暗中埋怨:您是要娶媳妇又不是找总教头,就不能聊点私事?聊公事难道还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不成?
柏十七却似乎平日跟漕帮的人都相处习惯了,大部分都是直来直去的肠子,也没有深究赵无咎内心想法的意图,只是不住叹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帮人在水上的战力还比不上我漕帮的兄弟呢。」
见赵无咎看过来,她就跟守财奴抱住了钱袋子似的直接说:「不行!别打我手底下兄弟的主意!那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训练出来的,再说他们就是普通百姓,又不是卫所的军士,除了我带着他们出去剿匪,能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交给别人我才不放心呢,哪怕是你也不行!」
赵无咎觉得很心塞——比不过姓仇的小白脸就算了,原来在她心里,他竟是连漕帮那些手下都不如?
真相总是残酷而令人伤心的。
他索性换个私人的话题,宽宏大量的关心一下情敌:「仇英怎么样了?」
柏十七:「很糟糕。」她也极想知道这些年仇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无论是算盘还是他似乎都拒绝让她知道真相。她跟真相中间隔着一层纸,什么也看不见,但总觉得不对劲。
她叹口气:「慢慢来吧。」自从亿英出现之后,她叹气的次数比以往多了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