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怀疑
走到那口枯井边,已经是傍晚了。
小夏探下头去,一股幽深而宁静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并没有想像中的阴寒感,也没
有潮湿的霉味、枯叶或灰尘的尘封感,就像阿百给人的感觉--温柔、安静、善良而沉郁
。
从明亮处观察黑暗的地方,小夏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没有出声,不知道阿百有没
有『起床』,因为按灵体的作息时间来说,现在还是清晨。
「小夏!」可当她才要离开井边,想坐在外面等待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井底却传来阿
百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看你吗?既然你说好要去看我,可是却没有去。」那声音让小夏异常欣喜
,从不知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一个灵魂,影视戏剧里,人鬼恋很多,
但是人鬼之间有友情的,却很少。
「对不起,小夏。」阿百一如既往的温柔,「那--你先下来好吗?我没办法上去。
」
小夏早准备好了绳索,也早就结实地绑在树上,此刻听到阿百的邀请,就顺着绳子向
下爬。井壁干燥而粗糙,虽然她从小的体育成绩就不好,但还是顺利的下到井里。
看着阿百憔悴而平静的脸,一瞬间,小夏几乎落泪,她向前拥抱阿百,却抱了空。
「对不起啊,我没有身体。」
「傻子,是我自己忘了你的情况,你又道什么歉啊!」小夏故作轻松的耸耸肩,环视
着这方寸之地。就见这井底干净的一尘不染,也空无一物,连她的枯骨也埋葬了起来,整
个井底就像是一间坐禅的斗室,没有一点尘世的侵扰。
「为什么不住到八角楼去,反正那里也没有人住。」阿百的孤寂让小夏心酸,觉得自
己和她比起来是多么幸运。至少,阮瞻一直帮助她,从来不曾害过她,她也不曾为他付出
过自己的生命。
阿百美丽的微笑着,轻轻地说,「那里虽然没有人住,可是经常有人会去。我已经离
开这个人世,还是不要麻烦和骚扰到别人。我葬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可是那里总比这里的环境好一些,不用风吹雨淋。」
「小夏,你知道的,我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没办法应付山林里的危险。以前他--
把我封在这里,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我。那个结界虽然囚困住了我,可是别的东西
也进不来,所以我一回到这里,就从下面重新启动了那个结界。而且,这些日子我一直重
新修炼,虽然天授神能不能恢复了,但还是增长了一点法力。你看,我可以布个比较简单
的结界,把风雨拦在井外,好像加了个屋顶一样,不是很好吗?」
小夏很意外,连忙抬头看去。她知道岩壁上有个阵,后来让阮瞻移动了其中的一点,
把阿百救了出来,没想到阿百又从下方把那个移动的地方推了回去。怪不得,她刚才说她
上不去。
「可是这样,很不自由啊!」
「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自由。」阿百说着,美丽的脸上有着坚定无比的神情。
望着这个痴情的女子,小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有女人可以爱男人爱得这样无怨无悔
的?可也只有阿百这样至纯和至善的人,才能让恶魔一样的司马南保留着最后一点良知和
爱情吧!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司马南的遗迹,阿百似乎明白小夏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头上。
小夏这才看见她如云的乌发上,有一个白色丝带样的东西,紧紧缠绕着阿百的一缕秀发。
丝带似乎是有生命的,在阿百的发间无风自动,就如一线光线穿过黑暗般,让阿百的整张
脸都明亮了起来。
「司马南?」
「不是他了,只是他的一部分。」阿百有些忧伤,但随即就漾起了欣慰的笑意,伸指
抚了抚那白色丝带。似乎有感应一样,那白色丝带也自然的、眷恋地缠绕上她的手指,「
这对我而言就够了,哪怕只有他的一根头发陪着我,天荒地老,我也不寂寞了。」
小夏再一次无话可说,可是同样身为女人,她懂得阿百的心。
阿百宁愿百年千年地呆在这幽暗的井底,孤寂、枯燥、甚至没有希望,也不愿意去转
生,因为那样就会忘记这刻骨铭心的爱了。她又何尝不是如此,那记忆是多么宝贵,怎么
能舍弃得了?!
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对於肉体和灵魂来讲都是难以做到的,人会老,灵魂也会灭,
可是唯有记忆是不会毁灭的,那一刻发生过、相爱过、付出过,无论怎样的沧海桑田,都
是改变不了的!如果她不能找到自己的爱情,她要的,也不过是那一刻的美好回忆而已。
而阮瞻怎么能那么残忍,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随意拿走?!痛也好、悔也好、怨也好
、反目成仇也好,那毕竟是她仅有的,怎么能就那么不留情的毁掉?!
她恨他、无法面对他,也只是因为这个!
「你什么时候走?」阿百突然问。
小夏回过神来,努力掩藏住自己的心事,「我才刚来啊,就轰我走?还是朋友呢,都
不说招待我几天,难道只想二人世界吗?」
阿百脸红了一下,「不是容不下你,小夏,我可以不吃不喝,可你还要活着啊!睡在
井里,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再说,你毕竟是人,经常和魂魄在一起是不行的。」
「可是我想和你呆上一段时间。」小夏不着痕迹的说,「这样好了,你只能恢复那个
封住这里的结界,可是我有肉身,所以我能再度打开它。你和我--还有司马南先从井里
出去,到八角楼住上一段时间,然后我离开的时候,你们再回到这里来住就好了。至於村
里的人,我会知会一声的。」小夏拍了拍背包,「我带来了一点钱,不多,就几万块,打
算捐给村里。修路是不够的,但可以看看,能不能让村里人以此做本钱,找些可以致富的
法子。」
「我怕山林有危险,保护不了你。」阿百有些犹豫。和朋友见面,她是高兴的,虽然
阴阳两隔,但是有人不怕她,也不把她当作高高在上的雅禁,说说闺中密语,对她而言也
是难得的福气了。
「不怕。」小夏得意地抬抬下巴,「我可不是原来的岳小夏了,现在我有了个师兄,
还教了我一点法术哦。有了这种法术,你我联手,万鬼莫敌!」她一边吹嘘,一边从背包
中翻出还剩下一半的符咒,并把五行禁法讲给阿百听。
阿百温柔的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不要离我那么近,这符咒虽然还没有施出来,可
是灵力充沛,我会怕的呀!」
小夏没想到这一点,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可是她忘记井底窄小,一下撞到井壁
上,疼得直吸气。
「小心啊!」阿百对小夏的反应有些歉疚,连忙上前扶她。没想到她一近身,小夏的
护身符就散发出了光芒,阻止她上前。
「这护身符这么厉害了啊!」阿百赞叹地说,仔细凝视了一眼,「以前我和你呆在一
起时,它似乎习惯了我,不会生出反应力的。可现在,就算没有恶意也接近不了了,一定
是阿瞻不停的在上面加持了灵力。他这样--」
阿百本想说,阮瞻这样是很损自身的。可是见小夏神色不自然,忽然心中一动,有些
了解了小夏的来意了。她见小夏的眉头眼底都锁着淡淡的哀愁,当下也不说破,顺利的和
小夏住到了竹楼里去。
一连一周,她们就这样过着山间平静、安宁而舒服的日子,而且为了配合阿百,小夏
也改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闲时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可小夏绝口不提阮瞻,就连万里和
包大同也不想,生怕扯动了心头的伤口,这些,阿百都看在眼里,直到第七天晚上,她再
也忍不住的问起。
小夏哭了,先是掉眼泪,最后竟然大哭,断断续续地告诉了阿百所有的事,好像心里
一直困着翻腾着的河水,此刻全部宣泄了出来一样。
「他这次真的是过分了。」阿百沉默了一会,伸手抚了抚小夏的头,第一次觉得没有
肉身的苦恼,假如有身体,她可以抱着安慰她,可是此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他
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如果他知道那记忆对你是极度重要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讨厌我!」
「得了,小夏,不要和自己赌气。就算不知道他是否爱你,至少你明白,他绝不是讨
厌你的。」
小夏抽噎着,心里舒坦了许多。这件事一直在她心上压着,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此刻
告诉了阿百,彷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可以在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了。
想想平时阮瞻对她的好,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但是,她还是受不了他要清除
她记忆的事,因为那意味着他后悔和她发生过感情,意味着他想放弃。
可是,既然他想放弃,为什么三天前,那一度消失的心灵呼唤又开始了呢?内疚?还
是同情?那次呼唤来得太突然,她差点回应他。差点『失误』的事实让她明白,她有多么
想念他,有多么爱他,并没有因为恨他的所作所为而减轻一点。这也让她开始真正的理解
了阿百,当一个女人从心坎里爱上一个人,无论是否值得,无论他是否伤害自己,还是一
直爱下去,不会有分毫改变。
他爱她还是只是喜欢她?他平时的行为让她糊涂了,不能确定。有时他的眼神让她觉
得他是爱她的,可有时他又那么疏远。他对她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看得见,可是捉摸不到
。
「或许,他是有苦衷的。」阿百想起了司马南,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爱上了一个复
杂的男人,就要想得多一些,为自己,也为他。」
苦衷?
这个可能小夏从没有想过,她就像一团火一样,爱上了就不断的燃烧,试图融化他、
温暖他,从没考虑过他拒绝融化的原因。
「能有什么苦衷呢?在我看来,干扰爱情的东西就是那几样--父母的阻力、现实的
压力、第三者插足--他早就没有父母了--」说到这儿,小夏突然想起阮父的情况,但
随即甩甩头,知道阮瞻和他父亲关系差成这样,他不会因为父亲的反对而拒绝自己,况且
他强行消除自己的记忆是在洪清镇时,那时阮父还没有出现呢。
「现实的压力,我们根本没有。他有酒吧,我有工作,我也不求锦衣玉食,经济上根
本没有问题。第三者,似乎没有--难道,他已经有了老婆?」小夏为自己的猜测吓了一
跳。
「怎么可能?」阿百笑,「有他那样的人做老公,所有的女人都会盯得紧紧的,哪会
让别的女人有插手的机会,何况,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看过他老婆出现吗?」
「或许他和罗切斯特先生的情况差不多。」小夏的超强想像力发挥了作用,想起了《
简爱》中的情节,幻想阮瞻可能有个关在阁楼上,或者藏在乡下的疯老婆!
她越想越觉得可信,不禁心酸起来。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小夏,不要胡思乱想。相信我,阿瞻绝没有老婆。」阿百打断小夏的想像,虽然她
不知道罗切斯特先生是谁,但也知道小夏的思绪已经拐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歧路上去了。
「那还能有什么苦衷呢?除非他不爱我,或者他不能爱我!」小夏顿了一顿,为第二
个想法骇到。
她无法确定阮瞻是否爱她,但可以确定他是在乎她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对她就会和
对待其他追逐、纠缠他的女人是一样的态度,不可能被大发脾气的自己吓到手足无措。他
是什么样的男人啊,遇到多大的危险也没变过色,可那天--或者他是真的爱她的,只是
有什么原因阻碍了他。
她,可以那么想吗?
难道是他生了很重的病,就要死了吗?可是,他一向那么健康,受了伤也会很快恢复
,怎么会生病?就算是生病,也是在洪清镇之前就知道了,什么病能生这么长时间,而一
点也看不出来的?
否决!这个答案否决!
可是『苦衷』这两个字打开了小夏的一道思绪,开始让她考虑其他的可能,那个让阮
瞻闪烁其词的可能。
「回去看看吧!我看你想他也想得很了。」阿百轻声道,「但是别表现出你的怀疑,
否则,以他那样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男人,可能又会隐藏起来了!」
第十章 归来
两天后的早上,小夏终於回来了,不过她先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这些日子,她一直泡在阮瞻那儿,可这里的房租是一次缴了一年的,所以房子还是属
於她,只是久未住人,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霉味的怪味。
收拾了一下,又打开窗子换换空气,她决定还是回家住,现在没什么危险的事,她不
应该赖在阮瞻那里。况且,她觉得阿百说得对,或者是她迫得太紧了,彼此留一点空间,
就算不能得到他的爱情,至少可以看清楚很多事情的真相,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她计画着下午先去找个工作,然后买点备用的日用品,冰箱也要清理了,浴室也该打
扫,或者,还要买一身新衣服换换心情。不然,去染个头发--
她想着这些琐事,无意间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一脸的惊慌,一脸的紧张,这才明白她
计画的这些事,不过是她拖延时间、不敢去见阮瞻的借口。她怕看到他无所谓的神情,更
有甚者,她怕他嘲笑她,因为她自己离家出走,然后又灰头土脸的自己跑了回来!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逼迫自己去面对他。只要她装得一脸轻松,装得酷一点就可以了
。她听长空的几位己婚的姊姊说过,男人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你不在意他,
他就会在意你。
可是,能做到不在意他吗?
无论如何,小夏还是去酒吧了,虽然半路上先去美容院做了个全身护理,又去美发店
把头发剪短了,还买了新衣服,磨蹭了整整一个下午。但在晚上酒客最多的时候,她没有
了借口,还是走进了『夜归人』的大门。其实说是走进来,不如说是被人硬挤进来的,当
她堵在门口犹豫和张望时,碍了两个追刘铁、倪阳的小妹妹的事,结果被不由分说地撞了
进来。
她意外的『闯入』,在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妹的烘托下,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出
现。一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从门外就看到站在吧台里的不是阮瞻,而是包大同
。
她快速的向四周扫了一眼,阮瞻不在,万里也不在。这让她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落。
「小夏!」包大同惊喜得怪叫一声,声音大得吓了所有的人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
说得真刺耳,好像她不该回来似的!
眼看着包大同欣喜得连路都不好好走,直接从吧台上跳出来,小夏瞪着他,强辩道,
「我旅行结束了,不能来吗?你们不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吗?」
「能来能来,欢迎之至!」包大同看来非常高兴,「来,让师兄抱抱,看瘦了没有。
」
小夏推掉他圈上来的手臂,看他对自己的归来如此高兴,心里也很快乐,正要说些什
么,就听到楼梯处『???』一阵乱响,万里的身影出现了。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出门旅行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带礼物回来了吗?」
还是万里善解人意,绝口不提她离家出走的事,给她一个台阶,让她顺利的下台。他
脸上的开心和询问都如此真诚,让小夏在一瞬间都忘了自己愤而离开的理由,以为自己真
的是去旅行了。
多么温柔体贴、多么好的男人啊,永远为别人着想,永远会让别人舒舒服服,如果她
爱上了他,应该会过得平安又幸福,每天被他捧在手心里吧?可她偏偏就爱上了那个不可
捉摸、若即若离的阮瞻,而且,竟然没有一点悔意,想到他,心就会紧缩起来!
「我们也应该有礼物吧?」包大同起哄,刘铁和倪阳也跟来凑热闹,一时之间,小夏
在酒吧中成了众星捧月之势。
「你们没给我旅费,我差点讨饭回来,哪有钱买礼物。」小夏白了他们一眼,感觉和
这几个男人相处真的轻松惬意。可是她还是走到了酒吧深处,偷瞄了一眼楼梯的拐角,搜
寻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的踪影。
他不在吗?他去了哪里?还是他不想见她?二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包大同叫得再大
声,万里也不会听到,除非是阮瞻感应到了她的归来,在刚才那一瞬的心悸中,她没有故
意阻隔自己的心灵。可是,为什么万里惊喜地跑下楼来,而他不出现呢?!真的难以面对
吗?
她胡乱猜测着,内心忐忑不安,直到两条修长的腿出现在楼梯的拐角,然后一个男人
冲疑地出现在小夏的面前。
是他!她爱着,也恨着的人!他依旧是宁静而疏离的模样,依旧是清爽简单的衣服和
头发,可是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与以前有些不同。此刻,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栏杆,握得
太紧,以至手指都发白了,脸孔更是雪白,黑如暗夜的眼睛亮晶晶的,酒吧中所有的灯火
都因此而黯淡!
想过很多次,预习过很多次见面的场景,她本打算酷酷的打招呼,好像一切没有发生
过那样,她本打算潇洒成熟的化解这些尴尬,可是当四目相对,小夏却下意识地想逃,虽
然脚步根本无法挪开。
「小夏,你不是要上楼去拿点东西吗?愣着干什么?!」
万里真好!他真好!又是他来给她解围!
「哦。」小夏应了一声,慢慢踏上楼梯,每一步和阮瞻接近,都感觉他的气息缠绕上
她,让她的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经过他身边,她继续向楼上走,感觉他有些软弱的脚步跟在她身后。到了房间里,她
蓦地转过身,虽然心里也很虚弱,但却挑衅似的看着他。就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嘴巴张了两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我--要回家住了。」静默了半天,小夏只想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阮瞻冲口而出。
「因为--现在没什么危险了。我不能总赖在这里。」
「我喜欢你赖着。」阮瞻再一次未经思索就回答,语气中宠溺的意味令他自己都愕然
了。
小夏低下头,掩藏着心里的窃喜。原来,他对她也是有好感的,至少他对她与众不同
。那就是说,假如她努力,说不定可以得到他的心。
看着她低垂着的头,看着她娇嫩的后颈,阮瞻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这一
刻,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也突然很怕。不确定的是站在眼前的她是不是真实的,怕的是他
一眨眼的时间,她又会消失不见。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碰了碰她的短发,短发下她可爱的耳朵,但最后还是压制住自己的
冲动,放下了手。
生离还是死别?哪一个对她更好,他早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因为他内心中的强烈渴
望,这决定不断的动摇,不断地让他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人就是这样吧,真正动了
情,多么聪明、冷静和理智的人也愚蠢得不得了了。患得患失,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也不
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不顾一切是容易的,可那个逢三之难,像是一把刀悬在他的脖子上,他如何能放得开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爱她,他越是觉得自己度不过那个天定的灾劫。要她面对死
别吗?不行!他宁愿她恨他、厌恶他,也不愿意她这一生都在伤心中度过。
「我还是先回去吧,该赖皮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小夏见他不说话,甚至向后退
了一小步,连忙缓解了一下气氛,一个劲提醒自己他一定有苦衷,不要逼得太急,虽然她
心里很想现在对他表白。
阮瞻不说话,小夏只好随便拿了点东西,从他身边走过去。可是没料到他突然握住了
她的手腕,「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随便转转。」小夏故作轻松的说,「我的旅行计画比较随意。」
阮瞻看了一下小夏的脸,皱紧了眉头,「没遇到什么事吗?」
小夏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不告诉阮瞻关於何富贵的事,没来由的,为什么让他担心
呢?反正她已经摆脱了那两个恶煞,以后她会想办法治治那个何富贵的,不是因为她自己
,而是为了被何富贵卖掉的老婆,当然要用正当的法律手段。
「没有。」
「你的阳火上有寒气,不可能没有事。」他见她时太激动了,现在才注意到她身上的
异常。
「那个--我去看望了一下阿百,和她住了一段时间。如果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大概
是因为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点。如果你觉得不妥,让包大同帮我驱一下好了。」
「真的没什么吗?」阮瞻再问,凝视着小夏。
阴阳本应相隔,不能随意接触,人和灵体呆的时间长了,自然是不妥的,就算灵体没
有害人的意思也不行。照小夏所说,她是因为和阿百在一起造成的,是解释得通的,而且
他真没想到她会去找阿百。但是小夏的解释总让阮瞻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总觉得那阳火
上的寒气带黑,还有凶险之气呢?
再细看,眼神却不自禁落在小夏的脸上,见这次『旅行』让她可爱的下巴瘦得尖了下
去,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情绪,真想时间就那么停止,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两个才好。
「真的没什么。」对着阮瞻的眼睛,小夏有点慌乱,「那我--先走了。」
她快步逃开,可忘记了手腕还被阮瞻紧紧地拉着,所以一下子被猛拉了回来,撞在他
胸膛上。这让她恶念丛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踮起脚,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下,发出很
大的亲吻声,然后趁阮瞻惊得完全僵住的时候,一溜?窄]到楼下去。
「做了什么坏事了,脸都红了。」才一到楼下,就被万里拉住了,「不是揩了阿瞻的
油吧!」
「要你管!」小夏不敢看万里的脸,又怕阮瞻追下来,只得靠着和包大同挥手打招呼
掩饰内心的慌乱。心想自己可真逊,一个吻罢了,至於吓成这样嘛!真是给全体女人丢脸
!这酒吧里坐着的女人每一个都渴望有这样的机会,但她有了这样的机会,却惊得像做贼
一样。
万里和包大同不肯让她走,她只好把这一路上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提何
富贵的事。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直闹到半夜才由万里送小夏回家。这段时间,阮瞻一直没
有出现,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干什么。
「潘主任让你回去。」万里和小夏在这清凉的深秋之夜,慢慢散步回去,「他很生气
。我想他是很看重你的,你这样突然就不干了,确实有点不负责任。」
「我怕他会打我。」小夏想耍赖,「我还以为我离开,会让他觉得轻松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离开了,阿瞻也会轻松?你想的是不对的,那只会让他心疼,愧疚
。我就说男人和女人是两个星球上的生物,很难互相理解的。」既然只有两个人了,万里
不再掩饰,「我知道你恨阿瞻消除了你的记忆,可他是有苦衷的,并不是想伤害你。」
「知道了。」
「你能回来证明你想通了,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为了找你,我和包大同有多焦急就
不说了,阿瞻差点丢半条命,没看到他憔悴了很多吗?他拼命使用所有的灵能来搜寻你的
所在,你竟然还任性的阻隔心灵感应,这可有点过分了。」
「对不起。」小夏想起阮瞻的样子,一阵心疼,「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她蓦地停住了脚步,感觉四周异感突起!
万里被突然停下的小夏拽得一趔趄,才想问是怎么回事就也感到了情况不对。
虽然是在半夜,可周围静得异常诡异,听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却听不到偶尔路过
的汽车声。最清晰的是,在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声声京剧的锣鼓声,接下来,就是那不伦不
类的念白。
「岳小夏,得罪了我们,还想逃得掉吗?」
「我们可是有名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啊!」
「躲得好啊,可是我们还是找得到你!」
「纳命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可惜,你的魂魄怕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