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合一(初次交锋+剿灭+变天+变化+京城来人+太傅+小太(1 / 2)

“好个俊俏的小郎君呀”

谢无垠一踏进万春楼,眼尖的老鸨顿时笑着迎了过去,习惯性的上下打量一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心中已然给他这一身估算好价值。

倒也不是个穷酸的

老鸨的笑更是热情了几分“瞧着公子有些面生呢,该是头一回到我这万春楼来,公子放心,妈妈我呀一定给你挑几个好的,我这楼里啊,一个个那可都是大美人,肥鱼燕瘦任君挑选”

说着招了招手,叫了几个花娘过来。

他的相貌本就不差,眉眼含笑的看上去更是温润如玉,与来和花酒的不同,他的眼里没有淫邪,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听着鸨妈妈的呼唤,当即有不少花娘围了上来。她们的眼睛里全是倾慕,能同这样丰神俊秀的公子亲近,便是没有银子吃亏的也不是她们,再者瞧着这公子也不是个破落的,腰间的坠玉可也是好玉。

“奴家玲珑,见过公子”

“奴家轻音,见过公子”

“奴家”

一个个娇娇软软的介绍着自己,或甜美可人,或抚媚动人,或眉眼含羞,盈盈一笑。

莺莺燕燕,有些晃眼。

谢无垠十分有礼的轻笑着挽了挽手。

周勉“这是我家大人,四位老爷应是到了,快与我们带路”

“却原来是大人您啊”老鸨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也不敢再耽搁,忙前头带路把他们往楼上迎“您二位这边请。”

老鸨带着他们移步到了二楼右侧的一间雅室。

“大人请”

“有劳。”谢无垠点点头,信步走了进去,周勉紧跟其后。

他们进去后,老鸨便将门合上,转身下了楼。

底下一群姑娘顿时围了上来,好奇打听着。

“妈妈,这是哪位大人啊”

“新任知州。”老鸨看了看楼上方向为他们解了惑,又不耐的推推她们“行了行了,这不是你们该惦记的。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赶紧给老娘接客去,少在这里躲懒”

余光瞥见一熟客,还是个出手大方的,她甩甩香帕,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

谢无垠进去后,几人端坐在哪里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想不到咱们的知州大人竟是这般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右侧一人先开了口,笑说着一副熟络的样子。

个不高,体态微胖,脸上总是一副和善笑容,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那种,这应就是莫如富。谢无垠笑了笑,十分淡然的走了过去,“诸位摆宴替本官洗尘,倒是叫诸位空等本官许久,实本官之过,便就自罚一杯。”

“大人豪爽”莫如富笑着又夸。

“大人到禺城已经有几日了,想必城中大小事务都已经知悉,咱们禺城”

莫如富行事风格喜迂回取胜,谢无垠只是笑眯眯听着偶尔颔首,并不接他的话。

一旁的谭存义面色淡淡“听说大人有意剿匪”

“却是,只是诸位是如何知道的这事本官并未传与外人。”谢无垠笑看着他们。

谭存义面色不改,随口敷衍“历任大人初到禺城时,都有剿匪之心。在下不过随口一句罢了,如今见着大人了,才算是真的知道。大人初来乍到可能不明白,咱们这儿山多林多。这匪,可不是那么好剿的。”

谢无垠看了他一眼,淡声到“好不好剿,总是要剿的。”

谭存义挑挑眉,不再说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他人继续说了一些看似好心劝告实在暗暗施压威胁的话,他也无动于衷。

“谢大人还是三思的好”

谢无垠放下酒杯,扫了他们一眼“几位莫不是不想本官剿匪”

秦璋扯了扯嘴角“大人说笑,剿不剿的自是大人说了算,我等也只是不希望大人为此葬送前程罢了。”

“这就不劳诸位操心了,本官既是知州,那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

谢无垠笑了笑慢慢说着。

也不等他们开口,笑容更是灿烂真诚了一些“诸位都是禺城内的仁商,想必也是恨恼了城外的山匪,兵防营内的兵丁们疏于训练,懒散的不成样子,大抵是要到各县征召一批乡勇进山。”

几人心中嗤笑,面上一句“大人执意如此,我等也无法,那便预祝大人早日事成。”

“多谢诸位。”谢无垠举了举酒杯,话锋一转“只这事还得仰仗诸位帮一些小忙,诸位是土生土长的禺州人,平日里行商事想必也是多遭山匪劫掠,必是苦恼怨恨许久,如今这剿匪其实也是”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们说着脸色的笑淡了不少。

“是这样,为了禺城安定繁荣,为了以后大家伙能安心行商事,本官希望诸位能出人出力,或能捐助一些善款,用作乡勇们的奖赏。这都是为民除害,本官这才不得已开口,待事罢了,本官定会立功德碑,让后人瞻仰诸位义举。”

谁也没想到他脸上这么厚,张嘴就要人要银子。如今,话说到这份上,几人顿时语塞,人就是这么直白的问他们要钱呢,还功德碑他们这位大人当真是玩的一手极好的空手套白狼呢。

几人心中冷哼。

一直没开口的龙四海掀了掀眼皮“大人既然决心剿匪,我等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话模棱两可。

说罢,龙四海站了起来“酒菜已经备齐,谢大人只管吃喝,龙某还有事儿就先行告辞。”

他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不会留下,便也就各自找了借口离去,谭存义走最后,他看着谢无垠颇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大人好胆气。”

就是不知道是莽撞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过奖。”谢无垠轻笑一声,目送他离开。

酒菜很快上来,谢无垠看向周勉“一起坐下吧,好酒好菜的,我们二人便就慢慢饱餐一顿,不急。”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周勉依言坐下“大人何苦早早把事说破,把话说绝,再把他们惹急了。”

“无妨。”

见他不愿多说,周勉无法只能暗自叹息一声。

罢了,看大人这般平静,想必心中自有成算。

自我安慰一句,周勉破例给自己倒了杯酒。

“谭存义此人如何”

谢无垠突然一句,周勉不明所以但还是慢慢说了起来。

四家之中唯一让他甚至百姓们有些许好感的就只有谭家,他们一样跟城外的山贼有所勾连,只是没有祸害百姓,会跟山贼勾结不过是因为要平衡势力,谭家人擅商贾之事,但若是不这样,只怕谭家早就被其他三家拆吞入腹。

见识了禺城的夜生活,天一亮,谢无垠带着小桃花去了兵防营。

赵二带着人气喘吁吁跑回来时就见他在校场上研究那些打熬人气力的石锁木桩。

“大人。”赵二不像往常一样随意,反而规矩的行了一礼。

也是这一声大人,他身后的一群人顿时明白来者是谁。

众人很是稀奇的看着谢无垠,他们可算是见到新任知州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公子。

就这样的人,还想带他们去打山贼

众人纷纷不信。

杨魁也是满心狐疑他实在看不出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让赵二追随。

谢无垠看着底下排站整齐的兵丁,微微点了点头,短短几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至少不是歪歪扭扭乱成一团。

“初到禺城,府衙内事儿多,一直没能过来看看。今日得闲便就来看看。”谢无垠笑说到,一副温润和气的样子。

“我这次来呢,有件事要同你们说说,兵防营归本官统管,暂且便由赵誉担任你们的队长,职权等同守将,待日后剿灭山贼事成,本官在上奏替你们表功。”

“打山贼”

每日训练归训练,但要说去打山贼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也没那个底气,便是赵二一人勇猛无敌,可也打不过各个山头的山匪。

那可是一群杀人不见眼的。

“本官欲将整个禺州的山匪荡尽,还百姓一个安定的禺城。”

“大人,您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嘛”

“就是,凭什么啊,大不了我不干了”

谢无垠扫了他们一眼“一群身强力壮的,竟连半分血气也无,卢知州离开前语重心长的同本官说,禺城男儿都是一帮无胆之辈,告诫本官不要想着剿匪的事儿,之前本官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当真一个个胆子比老鼠还小,比本官一介文弱书生都不如。”

你放屁

底下士兵顿时恼羞成怒,却又不敢骂,这话本就叫人难堪没脸,现在更是憋屈不已。

“您在城中安坐,又不用您上山打山贼,你自然不怕”

不只是谁嘀咕一句,众人深觉如此,他们对新任知州并没有多少敬畏,这事又涉及自身安危,自然要争辩一二。

谢无垠一脸淡淡“是不是只要本官同你们一起上山,你们就甘愿去”

众人压根就不信他一个当官的会敢跟和他们一起进山杀山贼“大人若是亲率我们杀贼,我们定然不会推”

“好,本官同你们一起平山贼。”

这话一出底下窃窃私语顿时消弭,一群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完全不信自己听到的话,但又不得不信。知州大人竟然答应同他们一起上山杀山贼,他竟有如此胆魄,一众人顿觉羞愧。

相比才到此地的谢无垠他们是生长在这里的,却不如他看中这片土地。

“我去。”

杨魁高声道。

他一直没有开口,从得知谢无垠身份后他就在暗暗观察着他们这位新任知州。

虽说他之前早就有意向扫尽山贼,但在听到他说要还百姓安定的时候他就决定要去,现在才站出来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应对,现在看到了也不曾失望。他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但就这分胆气,不管他是不是知州他都敬他三分。

“卑职杨魁见过大人,卑职愿与大人进山荡平贼患。”

杨奎此人他听赵二说过是个有血性心中有正义的人。

谢无垠看了他一眼,笑道“很好,你暂代副队长,协助队长处理营中事务。”

“卑职领命。”

谢无垠又看向众人“约定既成,自没有反悔之说,你们好好操练,三个月后随本官进山平贼。”

又交代几句,谢无垠便就离开兵防营。

他在兵防营说的话当天便就传到四家耳中,龙四海几人听了只笑他不知天高地厚,无知无畏且书生意气,压根就什么也不懂。觉得他到底黄毛小儿,为了做出政绩完全忘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打山贼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谁也没拿他的话当回事儿。

一个月过去。

期间,赵二等人又招了一批人,说是乡勇却个个瘦弱不堪,零零总总加起来约三百来人。

粮饷走的是谢无垠的账。

张述除了跟着周勉熟悉禺城一切,还负责兵防营的后勤工作,米面粮油都是他在采买。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被人当肥羊宰的一天,好好的米面粮油竟然都涨价了。张述差点没气笑,当即打转回府。

“大人,这帮无良奸商当真是太可恶了。”张述气愤。

“可有听说禺州发生什么天灾”

“风调雨顺,与往年并没什么不同。”

“粮食涨价多少”

“足足三番。”

“既如此你点了衙差把人抓牢里去,铺子封了。太平盛世竟如此哄抬物价,动摇民心,怕不是要造反。”谢无垠轻笑一声。

“大人英明。”拍了一记马屁,张述麻溜去府堂点人。

他传口令点人的时候还有人不愿意去,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铺子背后的东家是什么人,压根不敢得罪。

最后被张述盖了个不听上命,大人一样能砍了他们,这才将他们吓唬住,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加上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四家要记恨记恨的也是谢无垠,跟他们关系不大,如此想着便就跟着张述将人抓回,铺子也贴了封条。

人还没回到府衙,四家已经收到消息,得知没自家什么事,谭存义只是让人去打探下这事后续便没放心上。龙、秦、莫三家当即派了人去府衙。

张述动作很快,人直接就被他扔进了大狱。

三家派出来的人威胁利诱一番,想要捞人,最后却是无功而返。

收到下人回禀的三家掌权人,顿时恼羞成怒。

各自让人传了消息出去,谭家没动,龙四海他们早就猜到,谭家历来如此,守着所谓的祖训,不敢越雷池一步。在他们看来简直迂腐至极可笑至极。在禺城,四家虽是并立但也是互相牵制的,这个规矩从古自今从未被打破,也不缺试图覆灭他们的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打破四家之间的平衡攫取瓜分他们的利益,但现在,新来的知州野心勃勃不光打山贼的主意,还把矛头对准了他们,不光动了他们的人还封了他们的铺子,谭家不动,他们却不会忍下。

否则势必会让新知州一步步坐大,几百年的平衡不能打破,他们也不能让那等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挑衅了他们的威严。

必须将他镇住,若是老实了便就让他同上任知州一般安稳度过任期,若是不老实,至多不过再换一个更老实的来。

三人毫不在意的想着。

过后又让人递了帖子过去,要求放人。

他们亲自下了帖子,谢无垠依旧置之不理,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他们。

那日过后,府衙内的吃穿住用都难了起来,包括在衙内当差的,他们走在街上,也无人再敢售卖东西给他们,弄得府衙内的衙差暗地里怨声载道。

龙秦莫三家,乃至谭家原是等着看好戏的,哪知道迟迟等不到谢无垠的屈服。

一切都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粮食看上去也并不多缺。

粮食从哪里来的不得而知。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剿匪日子。

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街道上的百姓们事不关己的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又摇头叹息,压根就不信他们真的能把盘踞山间的匪贼打光。

“铁叔,你说队长他们真的能把山贼赶跑吗”兵防营内被分配去做杂事的几个人小的挤在城门口同值守城门的几人搭话,今日赵二特许他们可以休息一日,营地里所有人都来送行,就连伙房的也来了,他们的脸上全是担忧。被唤为铁叔那人摇摇头“这事儿,难呢只希望到时候咱们那位大人见着山贼凶悍能知难而退,早早回来,别再做些异想天开的事”

是的,异想天开,在他们看来凭着兵防营内的人去剿山贼这就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儿。

龙家前厅内,四家掌权人聚集在一起闲品茗。

探听消息的人很快回来。

“老爷,他们出城了”

龙四海冷笑一声,秦、莫二人也缓缓笑了起来,颇为得意。唯独谭存义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谭贤侄可有传消息出去”龙四海突然看向他。

谭存义笑了笑“自然”

龙四海点点头,那就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要他们敢去,便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人犯蠢啊,找死都比别人快,呵呵”莫如富摇摇头讥笑一声。

“谁说不是呢”

秦璋亦是笑了笑。

消息早就递了出去,各山寨都早有准备,正张着网等他们进去呢,就凭那些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就想灭了各山寨简直痴人说梦。

几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满面讥讽。

谁也不相信谢无垠一行能把城外山贼一窝端了。

谭存义安静坐在哪里,嘴角溢出淡淡的笑。

对于府衙出兵铲除山贼这事,有人漠不关心,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唉声叹气,禺城内外人心各不相同,唯独跟着上山打山贼的一群人震惊到目瞪口呆,最后麻木。打到现在,盘踞在狼寨,恶鬼岭,平渊一代的山贼全都被端了,杨魁一干没见过血的经历这一番也都发生变化。要说一开始他们压根就不信新知州真的敢动山贼跟龙秦几家,甚至到出城的时候大多数人心中都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道却是动真格的,动得还是这么的惊天动地。

他们一群人光跟后边拿铁链锁人了。

赵二哥一杆乌金枪杀得山贼屁滚尿流,魁哥也是勇猛,他们谢大人则如神祗降临一般,那些山贼见了他竟然老实得不能在老实,有要暴起伤人,也被谢大人一脚踹飞,他们才知道谢大人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厉害人。比去时的人数蔫头耷脑相比,回来时兵丁们个个雄姿英发,腰板挺得直直的,看上去底气十足。如今山贼打空了,剩下龙秦几家不过商贾强绅,再恶没有山贼给他们帮着,他们还能如何强横。

“回来了,回来了”

突然的叫喊声,一人从城门外奔走在街上。

不少人听着声音好奇的停了下来。

“谁回来了”

“不知道啊”

“咱们知州大人抓了山贼回来了,都抓了”

声音刚落,如水滴入了正沸腾着的油锅,顿时飞溅开来。

“都抓了”

一时间信的不信的全都涌到了城门口。

谢无垠领着人走在前头,身后缩了一串串的山贼。

“是恶鬼寨的黑白无常。”

“还有狼寨的独眼”

“抓了,大人真的把他们抓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怔愣震惊过后,看着狼狈不堪的山贼们,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奔走相告。

四家名下铺子里的掌柜见状着急忙慌掉头就跑去报信。

“大人英明”

“大人啊,您是咱们禺城的青天大老爷啊”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说什么都有,激动的哭了的也有点叫喊着严惩,杀了山贼的也有。

一行人直接往府衙方向去,那些生擒回来的山贼,被丢进了大牢严加审问。

另一边。

龙家布庄的装柜提着衣摆急匆匆跑到了龙家大宅。

“老爷大事不好了”

龙老爷微微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老爷,大事不好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谁回来”龙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慌成这样,眉头皱得更是紧了一些,只觉得他的布庄或许该换个利索的下人管了。

“谢知州带着人回来了,还还索了一群山贼,平渊的程大当家也被索了”

“什么。”龙老爷手中的茶杯一个不稳直接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热汤飞溅。

抬头沉下脸瞪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以及惊慌,他压根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那群人怎么可能还能回得来。便是那赵姓小儿勇猛异常,那也敌不过早就有所准备的山贼。他们怎么可能回得来,还索了山贼一同回来。

这太荒谬了。

“是真的,老爷小人亲眼所见,已经进城了,现在估摸着已经回到府衙了。老爷咱们怎么办,之前”

掌柜的慌声说着。

不说以前总总,就说这几个月,城中百姓得了四家授意没人敢卖东西给府衙,几乎断了他们几个月的吃用。虽说没为难到人,但这梁子已经结上了啊,如今山贼都打光了,保不齐下一个该收拾的就是他们了。

“慌什么”龙老爷呵斥一声,让他先回铺子,待他离开后又沉着脸吩咐一旁候着的仆人“去把吴老爷几个请来。”

人很快就被请来,秦璋莫如富二人此刻也是神色凝重。来之前他们也都收到下人回报,得知谢无垠一行平安归来,还索了一干山贼。

不见谭存义,莫如富皱了皱眉头“谭家那小儿没来”

他们几人年龄相当只谭存义是子侄辈,四家实力相当,但他们三在谭存义面前也算是半个长辈,架子自然是要端着的,再有就是谭存义的行事作风颇不得他们的意,心中不满,称呼上自然轻慢。

此时去谭家请人的下人也回来了,匆匆进来告罪“老爷,谭家门房说他家老爷不在,门都未曾让小的进去”

龙四海蹙着眉头让他退下。

又看向二人“先不管他,你们应该也收到消息了罢”

秦璋点点头气恼的拍了拍桌,冷不丁的一声吓到了沏茶的婢女,哆嗦着上了茶便立刻退了出去。

“这厮当真是命大,竟叫他活着回来了。”

“不光活着,还真让他拿下了盘踞山中的贼匪。如今局面于咱们可是大大不利啊”莫老爷也没了和善笑脸,愁眉锁眼。

秦璋也道“是极,以他这般行径必定是要拿我们开到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烧了兵防营,一把烧了山贼,剩下的就是咱们了,必须得像个法子解决这事,否则禺城内再无我四家立柱之地。”

“还有谭家那小儿,如今危急存亡之际,稍有不慎我们四家就会被连根拔起,他竟然躲着不出来”莫如富一边控诉着谭存义的不义之举,一边急拍着手,已然乱了阵脚。

龙老爷拧着眉头,沉凝一阵,“糟了”

他正想说什么。

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杨魁带着人闯了进来。

“哟,三位都在啊。”张述笑眯眯说着。

“既然如此,也正好省事了,带走”

“你们干什么,放肆”几人怒目呵斥。

龙老爷强自镇定“无故闯到龙某府上,说拿人就拿人,这位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官威”

“就是,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张述冷笑一声,他们大人没来之前,可不见他们同禺城百姓说王法。

“带走”

杨魁一行利索的将人压下,看得一旁的衙差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也没人搭理他们,杨魁一行索了三人就走。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如今跟衙差自是不同,经历过屠山寨的血腥事,他们已经深刻明白,禺城乃至禺州真的要变天了。

身后龙家女眷哭天摸地,却也拦不住。

龙家老太太拄着拐杖赶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索走。

“母亲,这该如何是好啊”龙夫人捏着娟帕不停拭泪,慌得完全没了头绪。

龙老太太撴了撴手中的拐杖,没有搭理她,只是让人去打探消息以及把龙家两位少爷请回来。

一干人焦虑不安的等了许久。

打探消息的仆人已经传回不少消息,在铺子内查账的龙家大少爷以及和狐朋狗友玩乐的龙家二少爷收到消息急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急不可待的问了起来。

“怎么回事,爹呢外边”

“儿啊,你爹他被衙门带走了,还有你秦伯伯他们几人,一同都被带走了。”

龙夫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抓着他们哭诉起来。

“祖母”

龙大少看向龙老太太。

“城外山贼被打光了,还活捉了不少。咱家养的那支也被人端了,你爹他们这次摘不干净了,还有以前压下的种种要命的事”

龙大少眉头一皱“祖母的意思”

“你们兄弟二人收拾东西暂时出去躲躲风头。若是无事再回来就是,若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了”

龙老太太面色凝重。

“当真到了这个地步”

龙家老二气哼一声,狂妄道“祖母我不走,我这就带人去把爹他抢回来,我”

“糊涂”龙老太太恨他蠢笨如猪,大声呵斥。

又看向大孙儿“便听祖母一回,先去避避风头。”

龙老大面色阴沉“只怕我们未必闯得出去。”

他说着看了看大门放心又道“再则孙儿也放心不下您独自面对如今险峻形势,还有爹他”

“从后门走。”

龙老太太一句话截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也定下了这事。

堪称果决。

他们没回来之前龙老太太已经给他们各自准备好了包袱。

“走”

一行人来到后门,老太太先让人看了,不出所料外边也有衙门的人把守。

可见事态严重。

龙夫人更是慌得没了头绪,紧紧抓着大儿子的手臂“怎么办,出不去”

“没用的东西,慌什么”龙老太骂了一句,咬咬牙,看下一旁的仆从“你们几个,去把人敲昏。”

边上的仆人护卫一脸为难谁也没动。

“反了你们”龙老太想骂,但如今这般情况也由不得她耽搁。

“把事办了,每人赏银二十两。”

她说着,见他们已经有些意动又哼了一声道“在禺州凭他一个破知州就想动我们哼,无知无畏。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这样过,又有谁成功了今日他怎么索了我儿去,明日他就得完好无损的给老身送回来。你们不过我龙家奴才,谁是主子可也得掂量掂量清楚了。”

威逼利诱一番,本以为他们会听话了,哪知道成效不佳。

“对不住了老夫人”

他们一想起杀人不眨眼的山贼都被打空了,刚冒出来的胆气瞬间就散了。目光闪烁着,留下这么一句便就四下逃离,头也没回。

“反了,反了”

龙老太太气恼不已,又深感无力。

她龙家真的要垮了,不,不止龙家,剩下三家只怕也逃不脱。

禺城要变天了

龙老太挥退已然浮躁的下人奴婢,更甚至儿媳妇,只带着两个孙儿回了房。

府衙内。

杀威棒敲得很响,里里外外的人无不觉着威严。

龙四海三人被压入堂内,那里已经跪满了人。

这些都是与龙四海他们各有恩怨的苦主很多就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

惊堂木啪的一声。

三人被压着跪下,龙、秦、莫三人只觉屈辱,在禺州辖内他们何曾给人跪过,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一个个愤懑着。

“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群人扑在地上哭求起来。

得到谢无垠示意后,一个个细细数起各自始末来。

说着与他们的恩怨,其中的人命官司,桩桩件件说得一清二楚,期间又有不少收到消息赶来的苦主,周勉执笔一一几下,到最后足足一捆有余。

人证物证,一样不差。

不止他们不干净,他们的族人儿女手上也多都不干净。人证物证俱全的,谢无垠直接让衙差索人,大牢中的山贼也都供认不讳,再加上从山寨中搜来书信,一些龙四海等人同山寨来往勾结的书信。

勾结山贼害人性命,光这一点就够他们屠上几回。

更何况他还有谭存义友情的无数阴私罪证,证人证言一样不缺。周勉将记录好的罪名复述了一遍,一条不漏一字不差,谢无垠看着堂下四人“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大人真是好算计,山贼还没打掉,便布好网等着我们,只怕早就和谭存义那狼子暗中勾结,合谋害我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任你说再多,老子也不会认的。”

莫如富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说着。

谭存义不在堂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混蛋王八蛋早就登了新知州的船,难怪城外各山寨早有准备还被人端了,感情是他们身边出了内鬼,将消息泄露给了谢无垠这个无耻小人。

人早就做好圈套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就连一向自诩老谋深算的龙四海也是一脸颓色,深知他们在劫难逃。

“爹,爹救我”

“爹救我”

“大伯救我”

原本正在玩乐的一群少爷公子们突然被抓来,本还张狂却见他们的亲爹长辈都被压跪在堂上,满脸灰败,顿时也慌了起来。

“就是他害了我闺女,就是他”

“我的地就是被他强占去的,还断了我儿的腿,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混账东西,你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跪着的一群苦主见他们来了,立马激动的指认怒骂起来。

几人更觉无力,以前强压下去的事全都被翻出来,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谢无垠才从城外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这群人就都来了,若他们还不知道这群人跟堂上坐着的人之间有什么关联,那才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是他们小看了谢来的知州,原以为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现在看来却是个伪装鲁莽扮猪吃老虎的奸诈小人。

大势已去

“跪下”赵二带着人压了两人进来。

是龙四海的两个儿子,他们是在城门口被抓回来的。

龙四海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个儿子,猛地瞪着堂上的谢无垠,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了他,也恨谭存义背信弃义背叛他们三家。可眼下却也无力挽回,人证物证都已经收齐,就等着他们伏法。还有他的儿子,这是他唯二的两个儿子。从小到大他们的事都是他平的,他们手上干不干净他最清楚。

完了,真的完了

龙四海双目呆滞,眼中全是绝望以及不甘怨恨。

堂审后,直至第六天才无人赶来状告,罪证确凿,手上沾了人命的都被砍了头。杀头那日全城百姓都来围观,无一人为他们觉得可惜,扔臭鸡蛋烂菜叶的比比皆是。三家被抄了,他们强占的田地房屋,查清后全都物归原主。金银赔偿给那些被害者的家属,被伤了的也都得到赔偿。

这一场始料未及的变故,四家之中谭家是唯一没有被波及的一家。

龙秦莫三家剩下的跑到谭家去闹,谭存义直接让人报官,闹事的人被抓进大牢关压起来,三家要花银子赎人也没人搭理,生生关了一个月才把人放了。先是山贼紧跟着又是动了龙秦莫三家,谢无垠这么一番雷厉风行的手段,直接将禺城或者说整个禺州都搅动了,也有效的震慑住了辖区内的宵小无赖。禺城内的百姓如今也不怕龙秦莫三家的人,见了他们更是当面扔臭鸡蛋吐口水的都有。失去主心骨的三家本就摇摇欲坠,如今只觉得更是难熬。

与他们不同,谢无垠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现在的百姓真心拥护。李氏谢三出门买个菜不花钱都能得一篮子肉菜回来,只把李氏乐开了花,只觉得她儿子就是画本里的青天大老爷,不然百姓也不能这样。

日子舒心她这心情每天都是美滋滋的。

龙秦莫三家的人原本还想着东山再起,却发现只是痴心妄想,禺城的人都没拿他们当回事,家中仆人都不怎么听他们的话,人人都是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最后,他们只能遣散了仆人变卖了所剩不多的家产,收拾细软灰溜溜搬离了禺州。

这些事都一一被记录下来,秘密送到了京城。

该除的除了,该整治的也必须整治。

谢无垠带着人把辖区内的县都走了个遍,直接抓了几个尸位素餐的,剩下的便也不敢懈怠,老老实实的发光发热。

禺城多少多山岭,能种植的平地很少,早就都被开出来除了荒山野岭几乎没有荒地。勘察了一番,梯田这事便就风风火火的进行起来。有泉水的山更好,泉水口附近也能建造水塘储水。没有泉水的山岭也都被开出来,禺州雨水多靠老天降雨灌溉也能长出粮食,至多就是产量不高。只要再在高处挑选出合适的地方人力挖出水塘,长年累月的也能积攒出灌溉的水,产量就能保证。

梯田的事,一开始百姓们还不大信,不过碍于对谢无垠的崇拜信任还是都动了起来,后来见真能成更是干得热火朝天,毕竟开出来的地是他们自己的,大人还说了头三年不用交税,那自然是没人不乐意的。

人多心齐梯田很快就开出来。

改善种植方法的事也成功展开,禺城附近的百姓本就信重谢无垠这个知州,后又因这梯田对他更是信服,简直是让干嘛干嘛,尤其是有了新的种植方法后粮食果然增产不少,一个个更是乐开了眼,虽然他们不明白那些臭烘烘屎尿粪便和稻草沤一下,为什么会让粮食增产那么多,但只要能增产那就是好东西。

两年多的时间,整个禺州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各家各户开出的梯田都已经能收上不少粮且现在还不用收税收回多少都是自己的,这日子跟以前比那可是宽裕多了,也再不用担心有人压迫他们。

这两年多可以说是禺州最安稳的几年。

山中的小股山贼不惹事还好没人搭理他们,一旦闹出什么事直接就被赵二带人一窝端掉。

当山贼了却抢到东西,还得挨饿受冻,本来就是日子过不下他们才上的山,如今这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又下了山,回到村见村里人都开了梯田,一个个眼热得很。只后悔没早点下山。所以后来谢无垠提出开山修路后,他们一个个都去了,他们错过了梯田这一大好事,再不能错过一个,最重要的是修路有饭吃,有工钱拿。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开山修路是造福后代子孙的大好事,各村各户又把子力气的都去,他们这些本就走错路的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三家离开前变卖的田地铺子,谭存义吃下不少。这次修路他个人捐赠了一万两银子,再加上从山贼窝里抄出来的银子,百姓们并不嫌弃工钱低,这些银子足够修通这条路。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他们的修路的诚心感天动地,老天爷直接降下神雷助他们开山劈石,省却了很多的麻烦,也大大的缩短了修路难度,这路比原定时间早早修通,所谓的神雷其实是谢无垠制作出来的炸弹,轰隆隆响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众人醒来就发现全是火烧过有些发黑的山石,把山石拾掇开再修修就是一条路,几次都是如此,禺州百姓们就以为是老天爷见他们开山修路辛苦降下神雷助他们,一个个喜极而泣,大呼老天保佑。

这条众人期盼已久的路,终于在年底的时候修通了。

往返禺州与中原的路省去了一半,车马能行,一路通常无山贼恶匪,试图在这条路上筑窝抢劫的都被打空,在没有不长眼的敢这这条路上撒野逞凶。

谭存义的生意通过这条路走得更远赚得更多,谭家字号的各类铺面渐渐在中原地界崭露头角,稳打稳扎一步步被人接受。不再拘泥于一个小小的禺州,他的野心比以前更大,但行事却是更加的规矩,从不胡乱害人性命,更没有欺行霸市,他有的是正经手段抢占市场。

虽规矩但也从不是好欺负的,他第一次通过这条路出外行商的时候谢无垠就跟他说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整个禺州都是他的后盾。

商道通了,禺州慢慢热闹起来。

岭南湿热,田地水稻可种两季,又新增了这么多梯田,百姓们多出的粮食通过这条路也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外边的客商也贩进了更多实用新奇的好东西。

就连李氏都说如今布匹花色都比以前多了。

还有其它数不胜数。

总之如今的禺州形成了良好的上行下效,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不见不办事的贪官污吏。

一个个朝气蓬勃。

这样一副景象,百姓们喜闻乐见。

另一边,远在京都的孝仁帝筹谋近三年,几经波折终于将庄庸一脉连根拔除,庄庸以谋逆罪被抄家灭族。

这一举动稍震慑住了各世家门阀,一个个面上恭顺起来,暗地里却也生了不满,觉得他残暴嗜杀。孝仁帝却管不了那么多,他错估了庄庸一门的庞大脉络,以至于用了两年多才将人除掉。如今三年之期临近,他能感觉到身体一日虚弱过一日。

谁也不想死,更何况是一个年轻的帝王。

他的太子还那么小,若是他没了,朝中人心必将动荡,虽除掉一个庄庸,但偌大权势就在眼前伸手就可触碰,又有谁能不动心

孝仁帝看着手上的秘折。

这是禺州送来的,这些年陆陆续续送来不少,这上面记录着谢卿抵达禺州后的所作所为,这样一个才华手段样样不缺还行事果决的人,真的能安分守己

“咳咳咳”

孝仁帝陡然咳了起来。

“陛下”洪公公看着帕子上黑红色的血块,惊慌失色。

孝仁帝青灰着脸,“今日之事,不可对人言。”

洪公公猛地跪下“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将这些处理了。”

孝仁帝缓了缓神色,抬抬手。

后背早已湿透的洪公公急急起身,将那些沾染了血污的帕子扔到了碳炉中很快化为灰烬。

处理好一切后,便安静的侯在一旁。

“洪有福,你觉得谢卿这人如何”

习惯性弓着腰的洪公公身形一愣,未曾想到陛下会突然问他。

“这陛下恕罪,老奴与谢大人只一面之缘”

洪公公迟疑说着。

“罢了”孝仁帝摆摆手。

目光黑沉,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目光太过冰冷,陛下这是要洪有福后背一凉,垂下头更是不敢动。

当面太医说陛下的身子撑不过一年半载,如今多活了两年。但现在陛下的身体有开始恶化,且还是极速恶化,就像是压制了到了顶点一朝爆发。现在已经是强撑着,这以后还能撑多久谁能知道,也许过几日也许过一阵,然小殿下还这般年幼

洪有福不敢在想下去。

肃清庄庸后,孝仁帝紧跟着又发作了许多包藏祸心的。

一月后,禺州。

自从路修好后,南来北往行商事的人便就多了起来,禺城街上很是热闹。

府衙内,孝仁帝秘密派出的人已经抵达。

太平无事,鸡毛蒜皮的小事张述带着人能很好的处理妥当,赋税之事周勉在管理也没什么岔子,兵防营有赵二杨魁,府衙内运作正常,谢无垠便带着谢三李氏他们去京郊游玩,原是打算垂钓的,但谢无垠见地里农户正在忙活,便兴致勃勃下了田。此刻正在水田里同农户们一起忙活着,虽是书生摸样,看着却不像什么正经书生,至少绝大多数的书生不擅农事也不屑弯腰下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卷着袖子水田中的谢无垠,带着个破斗笠,弯腰插秧的样子甚是熟练看的一旁的谢三李氏不忍直视,谢三捂着脸,坐在草地上脑袋挨着他媳妇“你说自打到了咱手上咱也没让他下过地,咋干起农活来这般熟手,我这打小下地干活的都不如他”

“你”李氏嫌弃一眼,撇撇嘴“你跟我儿子能比吗,我儿子天生的大本事大造化,就是第一次干那也比一般人有模有样。”

李氏夸着,望向水田里的干活的谢无垠。

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深觉如此。

她儿子真是哪哪儿都好,就是对亲事不上心,还好她大闺女嫁人了,女婿有钱对大妞也好,如今大妞也怀上了,需要她操心的事儿少了一件。

再过几个月就能抱孙子了,想想她这心里就欢喜。

“改明儿去女婿家看看,我有点想我外孙了。”李氏嘀咕一句做下决定。

谢三翻了各白眼,这还在肚子里呢,看什么外孙,不就是怕大妞跟婆家受欺负。按他说大妞的嫁的人家是极好的,如今是家里的少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又不用干活,婆母吧虽然有点拎不清,但女婿是个好的,也能治得住那老婆子,再者说大妞这些年跟着他们走南闯北的发起威来还是挺厉害的。

再不至,不还有他们给她撑腰嘛,他又不是养不起闺女外孙,腰包鼓鼓的谢三底气十足。这日子真要过不好,把人接回来就是。另外,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他闺女身后可还立着一个当官的弟弟,大妞那拎不清的婆婆真要对她怎么样。

那不也得先问问他们答不答应,问问阿垠这个做弟弟的答不答应。

这小子可从来都是护短的。

以前年岁不大的时候他都能因为吴氏使唤欺负大妞给大妞撑腰,如今本事更大就更不要说了。

他这儿子可真是认对了。

谢三美滋滋的想着,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而近,最后停下,张述匆匆下马,朝着水田方向喊了一声“大人,京中来人了”

谢三李氏互看一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谢无垠清理干净也朝他们走来。

“谁来了”

“一位内监,说是带着陛下的密旨,那内监身边还跟了几人不知道什么身份,一位已经去了兵防营。”张述面色凝重到。

谢无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回府”

这种事上,谢三李氏一般不会多嘴更不会插手,他们现在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一行人便回了府衙。

府衙大堂,一内官正坐在哪里等待着。

“谢大人怎么还不回来”见张述回来了,那人急忙问询到,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便是我家大人”

见他东张西望,一副要恼火的样子,一直陪着的周勉神情略为尴尬的解释着。

也不怪人认不出来,尤其是宫里出来的,本就擅长以仪态穿着妆点取人,实在是他家大人太不拘一格了,衣角还沾染着泥水,看上去真的很没官样。

他要不是认识大人,要有人说这是一朝廷命官,他还真不信。

“我家大人,刚体察民情回来,还未来得及收拾就急着过来聆听圣意,大人莫怪”

“谢大人当真是爱民如子啊,难怪得陛下看中。”那内监僵硬一瞬,又一脸笑的夸着奉承着。

“公公谬赞了”谢无垠笑了笑,便是看着一个太监他的眼中也是平和一片,没有歧视,更不会鄙夷。

在他看来,太监入宫不过也是为了讨生活,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进宫,又有谁家爹娘舍得送自己儿女入宫。

正是因为这份平和,曹内监心中更高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惋惜。

“还请大人摈退闲杂人等。”

“大人”张述周勉皱了皱眉头,异口同声道。

谢无垠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碍,你们先下去。”

张述周勉无奈只能退下。

冷着脸,一身寒气的赵二也走了进来。

“二哥,京城来的人正在里边,不知道要说什么把我们赶出来了,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兵防营,怎么”张述见他回来了急忙上前,简单几句又诧异问到。

赵二看了看有人把守的偏厅门口,收回视线“先去后院。”

“好。”两人不再多问跟着他一同去了后院。

屋内再无闲杂人等,曹内监这才开了口。

“谢大人,这是陛下让奴才交给您的,陛下让您即可启程,此事刻不容缓,还请大人赶紧收拾随奴才回京。对了”

曹内监像是才想起,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又到“谢大人爱民如子,想必是放心不下禺州一切,大人不必忧心。陛下已经思虑周全,接替大人的朱大人已经随奴才一道来了,还有兵房营。陛下说禺州如今与以往不同,自今日起兵房营同府衙分治,兵防营由守将严威接手,这是任命圣旨,文书已经在路上。一切安排妥当,大人请放心,禺州必定不会出岔子的。另外此事刻不容缓,必须轻装简行,大人家眷不可同行,且让朱知州派人送他们慢行回京便是。”

谢无垠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大致已经清楚。

对于他说的话也没有反驳什么。

曹内监小心看着他“这般安排,大人意下如何”

谢无垠笑了笑“便是要走也且先等本官换身衣裳罢”

“大人请”曹内监松了口气,幸好谢大人还是忠君的,否则

后院。

赵二他们已经等在哪里。

气氛凝重。

见他来了,李氏忙上前“阿垠,那内监都说什么了”

“陛下召我进京”

谢无垠安抚一句,他从来没有同他们说过离开京城那日他进宫后发生的事,至今他们也从来没问过。

只是猜测今日会突然召他回去,只怕跟那日有关。

谢无垠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又走了出来。

赵二看向他“兵防营被接管了”

“我知道。”谢无垠点点头,又道“一会儿我先行,阿誉你护送我爹娘跟在后面慢行,不必赶时间,杨魁那边你去安排。”

知道他要带上自己,李氏谢三便不再说什么。

“好”赵誉点点头。

谢无垠看向张述周勉阿呆几个“你们留下,该如何如何,别逞强若有什么先保命,府衙的事不必多管,等我回来就是。”

有他这句话,张述周勉等人顿时安心,忙道“大人放心”

“如此便好”

谢无垠笑了笑,外间曹内监已经在催。

“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李氏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又拉着谢无垠的手让他照顾好自己,这才放他离开。

谢无垠走了,跟着曹内监一行快马加鞭离开禺城,

赵二将事情安排妥当又将话带给了谭存义后,便告别了他们,启程离开。

城门口,谢大妞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伤感。

以前她都是跟着爹娘阿垠一起的,现在却是不能了,她嫁人了,有了夫婿还有了身孕,哪里还能说走就走。

谢大妞轻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腹内孩子顽皮的踢了她一下,疼得她哎呦一声。

“没事吧”谭存义急忙揽着她,担忧道。

“没事,孩子踢了我一下”谢大妞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

“没事就好。”

头一回当爹的谭存义,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阿垠他们”

谢大妞红着眼眶。

“可别哭,怀着身子呢”谭存义连忙安抚。

“会见到了,阿垠不是说了让咱们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看天色像是要下雨,走吧,咱们先回家。”

“嗯”

谢大妞轻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眼他们远去的方向,扭头就走,风风火火的。

臂弯突然空下来,谭存义愣了愣。

走出一段见他没跟上来,谢大妞扭过头催促“阿义,你傻站哪做什么呢,回家了,我饿了。”

心真大,谭存义哂笑一声

不过,他不就是喜欢她这样,简单利落不扭捏也不犯蠢,小算盘打得贼溜溜的,就连她数银子笑没了眼的样子他都喜欢。

“快点呀”谢大妞捧着肚子,跺跺脚,半是撒娇半是嫌弃。

“来了”

谭存义笑了笑,忙追了上去。

两人慢吞吞溜达回府,嘴馋的谢大妞吃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吃了个半饱,这还是谭存义管着她,不然胡吃海喝的这会儿只怕吃撑了。

丈母娘说了,怀了孕的女子跟个没节制管不住嘴的小孩差不了多少,让他别纵着她。说吃太多补太多,会容易婴儿过大不好生,还说女人家生子相当于鬼门关走一遭,让他多心疼心疼她,发脾气砸东西什么的也别跟她计较,刚怀上的时候丈母娘就跟她掰扯了一顿,不过他媳妇就是嘴馋了点,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好。

丈母娘这片拳拳爱女之心他还是很理解的。

他自然是希望他媳妇安安稳稳的,也期盼着他们的孩子降生。

又一个月后,谢无垠他们快马加鞭赶了一路,终于到了京城。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还是托了谢无垠带人修通的那条路,否则一南一北,花费的绝不止这点时间。

休整一日,沐浴更衣后谢无垠这才进宫见孝仁帝。

大殿之上,孝仁帝端坐在帝座上。

谢无垠等在大殿之外,直到洪公公的声音响起,由侯在外间的太监传出,殿门一开,谢无垠抬脚进了大殿之内。文武百官正因西北大旱,如何治理如何赈灾,派谁赈灾之事而争执不下。突然见陛下召人进殿,顿时议论纷纷。谁也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召见谢无垠这样一个岭南偏僻地的知州,且还是在商议西北大旱之际,心中纷纷猜测,陛下可能是想派谢无垠去,但谢无垠不过一个知州,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接此大任

“微臣参见陛下”

本朝并不兴跪拜之礼,这也是他并不怎么反感这个世界的一点,谢无垠略微躬身,揖了一礼。

“谢卿免礼”孝仁帝精神一震,抬抬手道。

“谢陛下。”

“陛下,西北大旱饿殍遍野,此事刻不容缓啊”

有人牵头,之前因为陛下召见谢无垠耽搁下来的事便又重提了起来,依旧争论不断。有人弹劾说要问责,有人说要拨款赈灾,之后又各自举荐赈灾官员,最后又因举荐不同,争论不休,还一一派中立的朝臣事不关己不言不语。

这样磨叽的半事方法,真是叫人火大

谢无垠神色淡淡站在哪里。

“好了”孝仁帝沉下脸冷哼一声。

想起这几年陛下韬光养晦,连根拔除了庄庸一门,又砍了不少反对他的朝臣的脑袋,想起他残暴的一面,一时间底下再无声息。